得知京墨找人去衙门找了熟人,季窈瞠目。

“你在官府里还有熟人?”

郎君笑意盈盈,眼睛眯缝成一线。

“不过是一起喝过几回酒的泛泛之交,我只说是进去探望一个熟人,他便答应了。”

老狐狸一脸谦虚,那背后肯定没这么简单。不过她现在连自己的身世都没搞清楚,眼下也顾不上关心别人。

“好,我替你走这一趟。”

刚被杜仲半道截住,南星找了半天才找着季窈,见状急忙凑上来。

“我也去!”说罢还不忘看季窈一眼,幽怨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:“又不带我,师娘偏心。”

“嘘!”季窈瞟一眼京墨,两个人轻声细语跟在他身后道,“小声些!刚才不是还说,不想叫我师娘吗?”

“下次师娘再忘记叫上我,我就再大声些。”

季窈学着南星以前那样,伸长手臂去捏他的脸。

经过前几次,连季窈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力气确实很大,南星被她捏住脸上的肉,疼得表情扭曲。

“疼疼疼……”

“还要威胁我吗?”

“不敢了不敢了,”被她捏红的地方隐隐作痛,南星揉着脸,面带喜色道,“那我们走吧。”

**

衙门大牢,即便外面日头再毒,牢里也依旧阴冷无光。季窈与南星在狱卒身后进了大牢。

不少身处黑暗之中的囚犯见大牢里进来几个眉眼如画的郎君,略显稚嫩的南星明媚胜春,季窈生涩懵懂,一时来了兴致,纷纷涌到牢门边上起哄。

“哟,这是哪个富贵人点的美娇娘进来,借种留子怕是选错了人哈哈哈哈。过来让老子摸一摸。”

一阵哄堂大笑之中,一个囚犯的手刚要伸到季窈手臂边,眼看着就要摸到她的衣袖,南星眼疾手快把少女拉到自己另一侧,一只手接住从牢里伸出来脏兮兮的手,捏住手腕一个用力,只听得咔擦一声,囚犯筋断骨折的哀嚎声立刻响彻大牢。

看着南星收回手,往日白净无暇的手掌上还沾着污泥浊渍,说不出的恶心,季窈怒从胆边生,看囚犯手腕骨折仍是不解气,抬起脚朝囚犯略微伸出牢门的头狠狠踢了一脚,力气之大,直接将虎背熊腰的囚犯踢到牢门对面的墙边,脑袋一歪,昏死过去。

其他人,包括狱卒和南星在内,见此情形不免瞠目结舌,惊讶于季窈小小身躯竟有如此大的爆发力,在一旁咽了咽口水。

带着三人来到一间牢房门口,狱卒将手中的烛台递给南星后,转身退了出去。黑暗中,陈三形容枯槁,面色憔悴,看清来人之后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活气,忙不迭就站起身来凑到牢门口,伸手就要来抓季窈道:“小公子行行好,借我点钱把我赎出去,无忧现在在外头是生是死还不知道,我在这里头待着生不如死啊!”

南星一巴掌将他伸过来的手拍掉,开口嘲讽道:“知道找女儿要紧还去偷袭甄员外?你这老头颇愚笨了些。”

季窈缩了缩手,示意南星将烛台拿近,照亮陈三的面容后,她从怀中掏出红衣游灵的画像道:“陈三叔,你看看这画上的小娘子,你可认得?”

陈三一心惦记着无忧,哪里有心思关心别人,顺着画像只看了一眼就匆匆道:“不认识不认识,求求小公子还是先帮我找找我女儿吧,我……”

“不是,”季窈出言打断他,将画像再拿近些说道,“是我之前在无忧出现过的地方,看到她好像也穿过这条裙子,你仔细瞧瞧,画像上之人穿着的,可是她的衣裳?”

听她这么说,陈三才来了精神,主动接过画像细细端详。但他只看了那衣裳一眼,便笃定答来:“不可能,我女儿生平最不喜红色,从来没有穿过红色的衣裳,就连首饰、手绢都没用过红色的,这衣裳断不会是她的。”

这两句话让季窈犯了难。

不对啊,那日南星和杜仲离开竹林后,她分明就是被穿红衣服的游灵贴脸吓晕过去的,她记得清清楚楚。

“那她可有什么交好的小娘子是穿过这件衣衫的?你认识的任何人都行,你好好想想呢。”

陈三听这话,语气弱下来,双手抓着牢门的栏杆,喃喃自语。

“她没有什么交好的小娘子、小公子,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认识来做什么?不本分……”

见问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,季窈两三句打发了陈三,只说会去求情早日放他出来,一面带着南星走出来。

瞧见他还摊开着手掌,上面脏兮兮的一片,少女拿出手帕与他擦手。

“难为你这么怕脏,还要替我挡住他。”

季窈低着头,眉眼低顺温柔,葱段白的指尖带着丝质方巾在他掌心轻抚,传来丝丝凉意。少年盯着那张妩媚动人的脸上长睫微动,满是柔情。

“知道师娘也很厉害,但我还是想帮你。”

“不怕脏?”

将他的手擦净,季窈刚准备收回手绢,绢子一头被他抓住,死死的握在手心。少女疑惑抬头,刚好撞进他满是笑意的眼眸。

“那得看是为了谁。”

该死,这个眼神又来了。季窈连忙松手,侧目看向周围过往的人群。

“也对,干干净净,总是讨人喜欢的。”

“是吗?”她是这样想的?

少年捏紧手中绢巾,声音渐渐低下去。

**

回到南风馆,季窈将她与陈三在牢里的对话讲与京墨,郎君轻抚下巴,目光若有所思。

“如此看来,掌柜你那晚在竹林独自遇见的红衣游灵,应该不是陈无忧,而是别人……是活人也说不定。”

杜仲在一旁沉默许久,听完后冷眼看了季窈一眼,开口道:“甄员外和赵大娘子应该都没有看见游灵真实面容的能力,如何能看得见陈无忧,还将她误认作甄员外养在城郊的外室?现在细想来,他们看见的就是这个红衣女子,而非陈无忧的游灵。而陈无忧的游灵不惜打伤蝉衣也要阻止我们走进宅院,多半就是为了保护这个红衣女子,不让她被别人发现和甄员外私通。她和红衣女子必然相识。”

找到这个红衣女子,说不定就能找到陈无忧的尸体。

众人沉默,各有所思,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门外进来,走到众人面前。

“蝉衣?你不在房中养伤,怎么从外面回来了?”

京墨接过他手里的书信,展眉道:“他看掌柜带着我们忙了几日,心里过意不去,想着伤势转好,至少上街去做一做探听消息的杂事,所以我就同意让他出去四处转转,拿着陈无忧和那名红衣女子的画像,看能不能有人认出来。”

几人围过去,看着京墨手上几页画像翻开来,到最后,用刚劲有力的字体写着蝉衣的发现。

“陈无忧原来曾经在米铺做过几日短工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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