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. 幕间
“所以……你干嘛非要去招惹人家？”
轻盈的house舞曲在空气清凉的吧台边跳跃，蓝紫色调的氛围灯缓慢闪耀，裴素羽晃了晃手中酒杯，里面的液体她没怎么入口，装饰的腌渍果实朝着杯沿飘浮。
“嗯……怎么叫招惹呢？我只是恰好出现在那而已嘛，要做的事也和她一样。”
对面的男子慵懒，单手支着脑袋，唇边无所谓的浅笑，好整以暇地眯眼瞧她，“总之我还是把她挡下来了，毕竟力气上有差距。”
“别耍帅了，脸上那淤青一块的，看着有点好笑。”裴素羽嗤笑一声。
男子闻言，只能撇着嘴摊摊手。
时间正值不前不后的黄昏时，是大部分人下班的节点，两人穿着便装，坐在客流稀少的小酒吧里畅谈。
沈桦云最初提到的、推荐她来到PLF工作室的“朋友”正是眼前这人，沉浮在冷杉城社交媒体信息流里的明星，把创作和音乐当作生命的音乐人，也是苏愈那杀千刀的前男友，统称是IX的男子。
显然“介绍自己来的朋友”只是沈桦云为了简化叙述的笼统说辞，实际上两个人只有商务往来的关系；而且自认识以来，沈桦云潜意识里就不喜欢这人。
不过这只是沈桦云单方面的视角，IX的视角当然更复杂、更有趣些，毕竟他清楚记得曾经的一切。
两人虽然关系不深，但好歹几年前，也是以苏愈这个故人为纽带，有数面之缘的交集，并不是完全的陌生人。
但初次洽谈那回，他们硬是都没记起对方的存在，沈桦云是做了记忆擦除，IX单纯的因时间太长，冲淡了印象，只觉得眼熟。
直到沈桦云端起咖啡，一边说话一边麻利地搅拌，女人的脸才和“她最好的朋友”猛然重合。
IX觉得好奇，慢慢朝沈桦云打开话匣子，一边接近一边打探，包括工作信息，也包括这个女人自身。
说起IX，他对外的表现一向是探索欲和行动力都相当过剩，又十我行我素，完全自我中心的乐子人，引沈桦云通过投影来“寻找真我”也像是一种不怀好意。
裴素羽倒是知道他意料之外的一面——
毕竟这个男人最初成为自己的顾客时，就是要求的“帮我复原一段体验，是关于一位女性故人的。”
前天IX提出最近手头没什么事情再忙，想和她一起喝杯酒放松下，顺便聊聊这事的前因后果，裴素羽也难得有点感兴趣。
“虽然那位女士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理智，但至少表面上，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。”裴素羽稍作思考，“你应该是言语上有不妥激怒人家了吧，那么究竟是出于无意，还是有意呢？”
“是啊，你猜对了，她那一会儿上头了，再差点就和我拼命了。”IX抿了一口手里色泽鲜艳的软饮，“不过我在抓住她手的那点空隙晓之以理，打动她了。”
“晓什么理了？”裴素羽挑了挑眉，只当这种不靠谱的说辞是男人特有的幽默。
“我说……”他狡黠地笑笑，冷淡又锐利的脸上露出这表情，更加捉摸不透。
“——沈小姐，我知道你很想把一切转嫁给我，不过说实话，就逃避、消极处理乃至见死不救这个层面，我们俩明明是一样的，你心里清楚吧？
“何况……你甚至连苏愈死前究竟是什么状态、遭遇了哪些事情都不清楚，就急着逃脱这一切……有没有可能，你其实才是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呢？”
裴素羽“呵”了一声，唇边带着无奈的弧度，“然后呢，她有什么表示？”
“她哭了。”
裴素羽摇了摇头，身子朝后一倚，眼神里满是不欣赏。
“唉，阴险的话术。你是提前在心里预演过吗？”
“看起来是这样吗？但说实话，在这件事上，这位女士的确什么也不清楚。”
男子难得露出认真的模样，直对着投影师冷静的目光，继续说道：
“你也只是在顺着她眼中的表象设计场景，而不是顺着所谓的真相。别忘了一切的信息，还是我给您提供的呀，裴老师。”
“我确实不清楚实情，也没有资格去对我的客户们肆意揣测、定义和批判。”
音色到眼眸都比手中的玻璃杯更凉——裴素羽说起这些的时候，往往显得比平日更加理智冷彻。
“不过我能感知到，如果您在关于苏愈小姐这件事上，对自己的立场抱有优越感，就会离原本真实的原貌越来越远。”
“……”IX低着头整理衣服上的装饰，似乎漫不经心，却难得被裴素羽捕捉到他眉间和嘴角的苦涩。
不过很快他又抬眼，眼神玩味，“你还是一如既往，对所谓的‘真实’那么在意啊，裴老师。”
“免责声明。这并不是以从业者的身份发出的意见，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。”裴素羽这下又自如地换上带着点温度的笑眼，对他微微举杯示意。
“好吧好吧，这话题如果你感兴趣，我们可以之后细说～对了，最近没有很紧急的工作的话，也可以和我多出来几次啊？”IX思维很跳跃，很快又扯到了别的事情上。
“谢谢，不过我和以前一样，需求与合作以外的事情，还是少谈吧。”
“太没劲了裴老师，真就一点机会也不给。哦，不过正好，我明天有时间，本来也打算去工作室找你来着。”说到这里男人突然凑近，眼里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好奇，“说起来，你那小助手明天来吗？”
“小助手……？Iris她是AI，我以为你早知道了。”裴素羽啜了一口手里的酒，冰块有点化了。
“哦，不过也确实，现在也有不少人将AI视为完美的情感对象，毕竟他们不仅聪明稳定，还能够自如更改外貌……”
“谁说Iris了，装什么傻啊？我说那个啊，那个一来就围着你团团转的小狗男。”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视觉死角一样，笑得灿烂，“虽然是狗系，但其实是高智商人才，屈指可数的黑客，这么有意思的观察客体怎么就让你碰见了呢！”
“你——对他感兴趣？人家还没脱离研究院，一半的身份还是学生，被你这种人玷污有点太险恶了，”裴素羽故作挖苦状，“而且，黑客这词不能乱说，他们属于网安工程师。”
“你想什么呢，我是写新歌，想取材一些程序语言、人工智能思维之类的灵感，问点术语而已。”
这人明显是找到乐子了，笑意有点放肆，“以朋友的身份讨教点专业知识有什么不可以的？”
“抱歉，对客户作出这种评论不礼貌，但我有点……不大相信您的人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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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素羽靠在休息厅的沙发上，放着柔缓的轻音乐。
这里看上去是个日光室般透亮的地方，玻璃墙壁外簇拥着鲜花和绿植，实际上也只是墙上装了高精度环境模拟程序，开关一点，就会被逼仄的灰色笼罩。
她看了看墙壁顶上的显示，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，但是昨天说着要来一趟投影室的男子并没出现。
好在今天没有别的预约，否则，她每天安排时间表可是相当麻烦，毕竟你不可能催客户快点，也不好意思让他们久等。
就在思绪游荡着的时候，休息室的门开了。
“中午好……”传来的声音并不属于那位爽约的客人，更加清亮，裴素羽转头，没有起身迎客，只是微笑着颔首。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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