威兹德姆一滞:

数据细丝正在源源不断带回周边的讯息,可是,空气里好像没有催泪的成分?

谢小姐为什么哭了?

谢琅飞快地擦了下眼泪,想问智械红色字体代表什么。谁知她刚有动作,身后便刮来一道略带腥气的风。

“躲开!”

不用威兹德姆出声提醒,谢琅也已察觉问题。

杀意太明显了——

就算潜藏在风里也完全无法掩盖。

担心那腥风中有毒,她闭了气,朝一旁侧身躲闪,同时使用能力。

身后传来人体落地的沉重声响,可本应该被她躲开的杀人器具却转了向,仍然朝她后颈扑来!

见鬼,人都倒地了还能飞?

换句话说,就算带追踪也不至于空中直接转向吧?

除了威兹德姆给她找出来的热武器图谱,她难道还得恶补星际时代的冷兵器不成?

情急之下,谢琅朝前一扑,连着身前的小几一同翻倒在地,又迅速滚到一侧,顺手提起桌脚,挡在自己身前。

嗤的一声响,这张桌板厚实的小几被根形似钢针的东西穿过,闪烁着不详暗芒的针尖险些戳到她眼前。

谢琅不由得把桌子往前送了送,冷汗直冒:

这么长的一根针……怎么杀手都爱背后偷袭?

她当年和草原人互相试探的时候也只是往对手大营里塞探子!
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
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她的思绪,谢琅丢开桌子,撑起身来。

率先映入她眼帘的,是一个被数据细丝捆成粽子的、焦糊的、不太看得出人形的东西。

谢琅:“……”

她默默看向威兹德姆,悄悄后退一步。

威兹德姆恍若未觉,灿金的眼睛眯起来,朝她微笑:

“现在能够确认,在遭受七十伏的电流击打下,被谢小姐能力强制入睡的人可以苏醒。”

谢琅:“……啊?”

她看了一眼那个仍然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,神情变得难以言喻:“你管这叫苏醒?”

这真的不是被劈熟了吗?

“抱歉,数据细丝尚未完全回收,不小心看到了谢小姐的想法。”

智械轻描淡写:“劈熟没关系,按联邦律法,未经主人同意入室遭受攻击致死是自找的。”

“更何况他是硅基人,七十伏的电压不算什么,糊了最多改变下相貌。”

“谢小姐放心,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已录像。”

谢琅:“那好。”

她只担心智械杀了人会不会影响在场的她。

“不对!”想到什么,谢琅差点跳起来,“这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?你把他电成这样找不到线索怎么办?”

威兹德姆:“……”

智械再一次为自家小姐合作对象的缺乏常识感到头痛:“我电他之前扫描过,他随身物品里没有会被电击破坏的东西,除了衣服。”

谢琅问:“你认为会是冲我来的吗?”

她看了一眼计时器——离安娜安妮回来,大约还有两个天河时。

“不像,既然前一个要杀你的人都在阿特波洛斯的杀手排行榜前十,那之后只会再往前。”

威兹德姆微微闭目,再睁开时,已有一只眼睛变回碧绿。

“而且他身上有种熟悉的恶心气息,大概是朝小姐来的吧。”

原来如此。

当这个合作伙伴还得被试身手和反应速度。

还是她此时身份不明,又有求于人,才会被接二连三试探。

虽说如此,谢琅却不算生气。

聪明的合作伙伴总比蠢人强。

活动了下手腕,她沉下心来感受被电击的倒霉蛋的状态,半晌说:“好像又睡了,但不太安稳。”

她是故意这么说的。

谢琅现在能模糊感觉经由她能力进入睡眠的人的状态,不过离远了不太明显。

眼前这玩意正在随着他们的对话而颤抖,被电前可没这反应。

“是让他就这么睡,一会再处理,还是什么?”

威兹德姆自然地接过话茬,沉吟道:“不然换个电压再电一下?总得弄明白什么状态下人不会受到你的能力影响。”

“硅基人不会被电死的,我们可以慢慢来。”

谢琅看见数据细丝团轻微地动了一下,忍笑道:“可以。”

她大胆地说:“不如先从一万伏特开始?换个地方,我们和他隔着防电击的材料试。”

“不、不行!”

被包在数据细丝里的硅基人惊恐之下一跃而起,大叫道。

他对上谢琅似笑非笑的一张脸,这才发现自己装晕暴露了,正想缩回去,却已经被数据细丝化作的绳索牢牢捆住四肢,吊在半空。

智械的目光毫无温度:

“私闯民宅不是好的行为。”

“你说是吗,先生。”

*

半个天河时后。

反复入睡又反复被电醒的硅基人抽噎着交代:

他是莱尔矿业派来的,本来想偷商业机密,看威兹德姆在不好下手,又以为智械旁边的人是安妮,脑子一热就动手了。

谢琅叹气:“果然。”

她不认为这硅基人是临时起意想杀人,但暂时也没多的证据佐证想法。

看威兹德姆准备把人拖下去关着,谢琅指了指还插在小几上的针:“总得给我些补偿吧,我可是帮安妮挡了灾,还抓了莱尔矿业的把柄。”

“她和安娜不是一直想要回天尺树矿区吗?”

路易斯家从银青星南半球的天尺树矿区发家,在三十年前将矿业版图扩张到北半球。

但在安娜安妮三岁那年,由于莱尔矿业做局,时任路易斯家主因投资失误导致资金链断裂,大半身家付诸东流。

他本人急病去世,剩余的资产被族中其余人瓜分,只给他的妻女留下一座濒临破产的矿脉。

那时没人认为这座矿脉能起死回生,安娜安妮的母亲匆匆将它关闭,便带着两个女儿回到盖布星。

“现在它在我的手上发扬光大了。”安妮告诉谢琅这段往事时,面上噙着一丝笑,“谁能想到枯竭的矿藏底下还能有更大的一座矿脉?”

那时距离安妮被迫离开银青星已有十八年。与姐姐安娜不同,她自幼展现了惊人的商业天赋,被外祖父看中定为继承人,改姓图特。

图特财团是银冕星系最大财团,但并不涉及矿业。当年安妮的父母结婚,也有联姻的考量。

“银青星还是太边远,我那几个叔伯嫉妒心重,并不相信我父亲娶了图特家的女儿。”安妮说,“我母亲热爱音乐,对投资一窍不通,不然当时也不会只拿到破产矿脉。”

“我之前收拾了那帮人,又以图特家的名义投资,建立了图安矿业集团。有许多矿主带矿申请加入,算是集团的小高层。莱尔矿业的人应该也是这么想我的。”

谢琅笑:“那看来你和负责管理这边集团的人说好了,让他有意透露出去,你打算脱离图安矿业单干?”

在矿区探测绿晶的半个来月,谢琅听扎克提过,路易斯矿区的矿主有离开图安集团发展的打算。

“是啊,不这么做,莱尔矿业的老不死就不会考虑把我吞掉。”

当时,两人都没想到莱尔矿业的试探这么快——

快到刚聊完没两天,就给她们送了个杀人未遂的家伙。

*

威兹德姆将人扔到地下室又回来,只花了五分钟。

他匆匆回到书房,看见谢琅正盘着腿,坐在地毯上,捧着一本书在看。

端详了谢琅一会,确认她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迹象,智械发问:

“谢小姐,刚才你为什么会哭?”

谢琅随口用昨天看到的东西敷衍:“我泪失禁体质。”

威兹德姆:“所以书拿倒了?”

谢琅:“……”

她索性把书扔开,问:“为什么那一条身份信息是红色字体?”

“解释:此人已死。”

方才那种哀恸的情绪又随着智械这话浮上来,谢琅眨了眨眼,忍住泪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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